正规的大厂也会这样?高志将信将疑,他宁愿相信新仔是为了显摆自己见多识广而虚荣的吹牛,但看看其他三个人认真的神情,又不由得不信。
乾仔喝了一大口啤酒,清了清嗓子,用筷子敲着盘子,叮叮当当地打着节奏,说快板书一样抑扬顿挫地说起来:
“都说广东像天堂,打工进厂像牢房。
天天加班时间长,晕头晕脑不停忙。
累得要死还挨骂,神经错乱人抓狂。
血汗气力不值钱,工资到手心拔凉。
打工生活真不好,没有一顿能吃饱。
缺油少盐饭无味,菜里经常吃出草。
几十个人挤一屋,又臭又脏难洗澡。
睡觉时间本就少,蚊子臭虱还来咬。
城市美梦惹人醉,现实却让人心碎。
光听打工能挣钱,不知打工多遭罪。
打工苦,打工累,再苦再累要面对。
不受苦,不受累,哪能挣钱往家汇?!
一年土,两年洋,三年家里盖新房。
咋说也比种地强!”
大家似乎被震撼住了,都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才轰然叫好,无不拍案称叹,为之绝倒。高亮说:
“你这货,想不到还这么有才哩!来来来,大家敬你一杯,都干了!”
除高志外,大家都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高志还没学会喝酒,刚才喝了一杯,已经有些面红耳热了,所以他只小啜了一口。
乾仔抹了抹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这是前些天我去佛山找老乡玩时听他们在说的,我自己哪儿有这个本事?”
冯望说:
“你娃凶哦,格老子的那么一长串还能记得下来,老子上学时一首四句的唐诗都背毬不到!”
他撇着的普通话虽然仍有七分的川味,但大家都听得懂,而且听来觉得很好听,也很好玩儿。
高亮看看高志,说:
“听听,这儿真是哪儿都一样,都是受苦遭罪。”
高志说:
“要说苦点累点也没啥,就是感觉人家不把咱当回事,看不起咱。虽然咱是来打工的,但也是正正经经靠气力干活挣钱的,凭啥就没人格,没自尊,低人一等?”
新仔乾仔望仔三人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高亮,虽没说话,但高亮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这娃子有点书呆子气哦,是个圣人毬吧?
高亮说:
“那没办法,谁叫咱跑到人家这儿求着人家呢?又不是人家求着咱。”
高志说:
“可是要是没有咱们这些打工的,他们这儿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好吧?”
高亮他们闻言一愣,仔细想想,高志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前他们可没想到这一点,也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望仔说:
“对噻,日他个先人板板儿的,老子们要是都不来打工,这么多厂子,还开个铲铲儿!”
在打工仔们看来,是他们的辛勤劳动促进了这儿的发展,是他们的血汗气力滋润了这儿的繁华,没有他们,这么多的工厂企业怎么能够支撑下去,当地的村民和老板怎么能赚这么多钱?打工仔们实在是这儿的功臣,不说感谢了,至少应该受到尊重才是。
然而在当地人还有那些老板们看来,是他们给了打工仔们做工的机会,是他们赏给了打工仔们一碗饭吃,如果不是他们慷慨的施舍,打工仔们到哪里挣钱去?说不定还在哪个穷乡僻壤的旮旯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呢。所以打工仔们才更应该对他们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究竟谁是谁非?还真没法说。这就是问题的两面性,社会矛盾所在,而且这个矛盾,还似乎无解。
新仔冷笑了一下,说:
“哼,都不来打工,可能吗?看看这儿,打工的已经挤破头了,外地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兴冲冲地往这儿蹿!你不干,等着干的人多去了!”
乾仔叹了口气,说:
“唉,就是因为打工的人太多了,才……,不过,不出来打工,搁家能干啥呢?种庄稼也是累死累活的,一年到头只落个肚子圆,没钱不说,有时候还赔钱,别说盖房子娶老婆了,连生病了都抓不起药,更住不起院!光种庄稼,有个啥指望?”
高亮说:
“是啊,出来打工虽说也要吃苦受罪,但至少还能挣点钱,不乱花的话,多的不说,一年总能落个一两千或者两三千的,搁地里扒坷垃,全家几口再勤快,一年忙到头也不能落这么多吧?”
望仔说:
“落个屁哟!老子在家一天干到黑,累惨了,哪里赚得到钱嘛!还是出来打工巴适,能挣钱,还能开开眼,运气好了,还能把到个妹儿。哪像在家里,光认得到包谷洋芋红苕。”
高志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说:
“我看打工也就是卖个力气,咋也学不来个啥手艺,将来怎么办?总不能搁这儿打一辈子工吧?”
新仔说:
“谁能想恁多!打几年工,挣的钱够盖房子了就先盖座房子,再打几年,挣的钱够说老婆了就说个老婆,然后就回去生娃子,过日子。出来打工的谁不是这样打算,要不还能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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