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谷有条大河,沿河有个悬崖,峭壁陡立,非常险恶。船夫拉纤经过那里,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因此,人们就把它叫做“断命崖”。
附近村里有个庄稼人黄老大,因为连年收成不好,交不起地主刮皮的租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便当上了纤夫。黄老大背纤每月只挣得几吊钱,他妻子黄大娘也替人缝缝补补,儿子金官给人家养猪放牛,一家人勉强打发着苦日子。
这年冬天,阴雨连绵,天寒地冻。黄老大拉纤到了“断命崖”,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摔下去跌死了。黄大娘听到丈夫跌死的消息,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金官趴在娘身上哭喊了半天,才把大娘叫醒过来。从此,家里生活更加艰难了。大娘白天砍柴,晚上还得给人家洗洗补补,整天累得腰酸背疼,还是缺吃少穿。
过了一年又一年,金官渐渐长大了,眼看靠娘一双手,再也不能维持下去,他便偷偷地到处托人找工做。年成不好,外边找活干的入很多,金官接连跑了好多天,要找个做工的地方,竟比登天还难!最后金官实在没法,只得咬一咬牙,走了他爹的老路上船当纤夫。
金官怕他娘不答应,回到家里,把这事隐瞒起来,只说有个船老板介绍他在船上做事。黄大娘不忍留着儿子在身边挨饿,就含泪答应了。金官离家后,黄大娘总是挂念着儿子,坐卧不安,三天两头向船户们打听儿子的消息。后来,她从船户那里打听到金官也在船上拉纤,心里又惊又急。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儿子在外万事平安。
过了几天,大娘正在门前捆柴,见大路上奔来几个人,她以为是金官回来了,心头一高兴,就放下柴捆,迎了上去。走近一看,一问原来是金官同船的伙伴。大娘见来人神色惊慌,不禁心里直跳。那人吞吞吐吐地说: “金官……摔死了……”话没说完,大娘一声惊叫,就昏了过去。大伙都慌了,赶忙向邻居要了点开水来灌救。大娘渐渐醒过来,抢天呼地地痛哭。邻居们都赶来劝慰。
从此,黄大娘一会儿想念儿子,一会儿想念丈夫,终日啼啼哭哭,觉得毫无生趣。几次自杀,都给邻居们发觉,救活过来。金官船上的伙伴们,知道大娘生活苦,时常凑些钱米来看望大娘。大娘是个劳碌惯了的人,老吃别人的心里过意不去,也就勉强打起精神,依旧砍柴度日。
转眼要过年了。大娘眼看人家都有亲人回来团聚,只有她孤单单的一个人,越想越难过,就跑到断命崖痛哭起来。直哭得声嘶力竭,大娘才擦了擦眼睛准备回家。这时,她看见一个妇人全身缟素,拖着三个孩子,哭哭啼啼地朝崖上奔来。那妇人到了崖边,拽着三个孩子就要跳崖。两个较大的孩子惊叫着,死命拖住他娘。大娘见了,心里一急,赶忙上前拖住了那个妇人。
那妇人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苦处。大娘和她同病相怜,听得不禁又是一阵心酸,赶忙背过脸去,偷偷拭泪。大娘劝住了那妇人,又掏出卖柴积下的一串钱送给她。妇人十分感激,再三道谢。妇人领着孩子走了,大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望那峻险的峭壁,又低头看看脚下滚滚的波涛,不禁一阵心跳,暗想:摔死这么多人,怎么不在这崖边装上一条大铁链,来保障纤夫的安全呢?娘回到家里,一夜没有合眼,一会儿像是看见丈夫、儿子摔死的惨状;一会儿又像听见寡妇、孤儿凄厉的哭声。她想,一定要在岸上一条大铁链,使千百个纤夫不再遭到厄运!
可是仔细一想,她又为难起来,修造大铁链要一笔很大的钱,哪里筹钱呢?她想着想着,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马上起来,点上油灯,缝了一只捐款袋。
从此,大娘不分晴雨,不管刮风下雪,背着捐款袋,到处奔波求人捐钱。纤夫、挑夫们听说大娘为他们捐钱修铁链,个个高兴地拿出钱来捐助。
有一天,大娘经过地主孔刮皮家门前,看见孔刮皮坐着大轿回家,便上前劝他捐助。谁知孔刮皮呸了她一脸唾沫,恶奴又狐假虎威地上来一顿拳脚,把大娘推下石阶。孔刮皮和恶奴关上门进去了。大娘十分恼怒,她看透了地主的黑心肠,觉得天下只有穷人才肯帮助穷人。
于是,大娘更加打起精神,只向穷人们去募捐。虽然捐的钱不多,但每天也有百十来个铜钱。大娘累了也不休息,饿了也不肯在捐款袋里拿一个铜钱买吃的。贫苦的人家见她这样秉公无私,更加感动,家里没有现钱,就找点破铜烂铁来捐给大娘。大娘每天筹到了钱和铁,这样日积月累,钱和铁越来越多,就送到一个老铁匠那里聚攒起来,这已经够打好几丈长的铁链了。大娘心里非常喜欢。
大娘打成一段铁链的事,很快给孔刮皮知道了。孔刮皮后悔自己忽视了这个赚钱的机会,就派恶奴去叫大娘。不一会,恶奴找来了大娘,孔刮皮一见,马上堆起笑脸,花言巧语地要大娘把捐来的钱交给他管。大娘听了,心想:地主见钱伸手,如果把钱交给他,不是鱼儿落在猫嘴里?将来架不成铁链,大家的心血都落了空。所以她一味装聋作哑地推托。
孔刮皮连哄带骗说了半天,大娘怎么也不肯答应。孔刮皮恼怒起来,马上露出狰狞嘴脸,诬赖大娘骗人钱财。大娘很是气愤,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孔刮皮无可奈何,只气得两眼翻白。这话传扬开来,胆小的人就来劝大娘把钱交给孔刮皮。可是大娘并没有被吓倒,她向大家揭穿孔刮皮的把戏,劝大家齐心协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快把铁链修建好。众人听了都很感动,有钱的当场踊跃捐助,没钱的就分头去向别人募捐。
没几天,铁链全部都打成了,大娘请了铁匠、石匠动工架设。远近的纤夫们听到消息,都赶来帮忙。大家扛着铁链,排成长长的行列,向着断命崖走去。大娘因为日夜奔波,劳累过度,走到半路上,只觉得一阵眼花,就晕倒在路旁。众人连忙扶起她,劝她静养几天。大娘不肯,休息一会,又起来跟着大家上路。赶到断命崖上,众人就在那里搭起工棚,修起炉子,动工装设铁链。
一切准备停当,大家起劲地干起活来,炉火把铁匠们的脸照得通红,榔头叮当地响着;石匠们细心地凿着石椿;崖上到处都是挖土抬石的人。大娘看到这种情景,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她不顾自己的病体,在工地上忙着给大家送茶送饭。孔刮皮得知铁链动工的消息,气得七窍生烟,带领一群恶奴,向崖上赶来。来到崖上,只见黑压压的满山是人,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孔刮皮不禁呆住了。
大娘和众人见孔刮皮和恶奴们气势汹汹地赶来,马上戒备起来。孔刮皮咬牙切齿地喝令恶奴砸掉铁链。大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冲着孔刮皮一头撞过去,要和他拼命;众人也都喧闹起来,举起榔头扁担,打那些恶奴。恶奴见人多势众,哪里还敢动手。孔刮皮吓得两腿发抖,跌跌撞撞地拔脚就逃。铁链将要架设成功了,可是大娘却因为日夜劳累而病倒了。众人都来慰问,把她当做亲娘一样地服侍。但大娘的生命再也无法挽救,当人们把铁链架设完成的消息告诉她时,大娘削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悲痛地把大娘安葬在断命崖顶。
铁链像一条巨蛇似的绕着断命崖。从此,纤夫们经过那里,再也不会失足摔下去。人们为了纪念黄大娘,就把这铁链叫做“寡妇链”。
直到现在, “寡妇链”还留存在长谷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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