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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儿子失踪三年后被发现死亡,警官却问我丈夫和孩子感情怎样
来源:深夜奇谭
2022-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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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无法生育,但我们却有一个孩子。 三年前孩子离家出走,就此失踪; 三年后,我们只找到了他的尸骨。 我怀疑凶手就是我的丈夫……
本故事已由作者:宋哥,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 又一个雨后清晨,陈水桥上,一个清瘦身影直直立着。 “诶,她又来了。”环卫工人压低声音对身侧道。 同伴闻言抬头,不由叹气:“今年又来,说明孩子还没找着。” 三年前的某个月里,这个女人曾每天都来陈水桥,带着厚厚一沓寻人启事,见人就递。 而大多数人都只是匆匆看上几眼,然后轻轻撒手,薄薄的纸张便如雪片般落下,覆盖住桥上桥下,引得环卫工人又气愤又怜悯。 后来女人被家人劝走,又在隔年孩子失踪的那天出现在桥上,一等就是一整天。 “这都三年了,孩子不是出事了就是自己铁了心不回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两位环卫工人简短交谈了几句,便错开方向继续工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桥上车来人往,不少人都朝女人的背影投去好奇的目光,但女人似乎什么都察觉不到,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从清晨到落日。 1 晚上七点到家,在外站了一天,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处于极度疲惫之中,所以在老许小心翼翼上前问我要不要吃饭时摆了摆手。 不想吃,这一天我什么都吃不下。 我脱下风衣递给老许,他摸到衣服上的水迹,问我:“外面下雨了?” “嗯,有一会儿了。” “你该打个电话的,我去给你送伞。” “没事,”我在沙发上坐下,阖眼揉着太阳穴,“我从派出所出来下的雨。反正离得近,何必让你送一趟。” 每到这一天,我除了站在桥上等小坦回来以外,还会去派出所询问寻人进度,但每一年都是同样的失望。 老许走到我身后,手法熟练地按捏肩颈,绷了一天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半梦半醒中我听到他说:“还是吃点吧,你这都一天没吃。” “吃不下,饿过头就没感觉了。”我拍拍他的手示意停下,起身朝卧室去,“我先睡了,今天辛苦你了。” 大概是每个人表达悲伤的方式不一样,在这一天我总是放纵自己沉溺其中,而老许却是用其他事情来躲开这个日子,将悲痛压在心底,甚少表露出来。 小坦刚失踪的时候老许的焦急和悲痛不比我少丝毫,他的情绪甚至比我更加激动,但在我因为过度悲痛病倒之后,他一边照顾我一边振作了起来,告诉我人要找,生活也还要继续,只有我们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了,才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等小坦回来。 我在他的带领下逐渐回归正常生活。 唯独小坦失踪的日子,我任性地随心而动,而他选择在家里等我回来。 天气持续下雨,并且越来越大,暴雨砸下的声音震耳欲聋。 雨下到第三天,我刷到一条本地消息,说新建不久的西郊湿地公园发现了一具尸骨,目前警方正在调查无名尸的身份。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 但人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隔天我接到了严警官的电话,他是最初负责小坦失踪案的警察,也是这三年来一直耐心回答我的问题,给我希望的人。 但今天,希望破灭了。 对方很艰难地通知我在湿地公园发现的那具尸体,经过DNA对比确认了身份,是我失踪三年的小坦。 警方希望我尽快能去市局办理手续,同时接受询问,案件性质从民事变为刑事,很多问题都要从头再来。 “市局专门成立了调查组,我也在其中,所以你不要紧张,就当做平时的会面。” 老许要和我一起去重新接受调查。 对我而言,这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回答三年前同样的问题——小坦为什么会离家出走、离开的时间是几点、他在学校里的表现如何、有没有和别人闹矛盾、你们一家人的关系如何等等。 我的回答也并无不同,这些答案三年前我就事无巨细地给出了,假的依旧是假的,真的也就那些。 询问快要结束的时候,严警官问我:“你丈夫和孩子的感情如何?” 儿子失踪三年后被发现死亡,警官却问我丈夫和孩子感情怎样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正常询问而已,不用紧张。只是有点好奇,这几年来都是你跑到派出所问寻人进度,你丈夫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我问问。” “他们感情不错。”我听到自己说,“当然也有矛盾,小坦当时的年纪和父母有矛盾太正常了。平常父子什么样的,他们就是什么样。” 我虽然这样说,但警察的问话还是在我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回到家后,我问老许:“是你杀了小坦吗?” 我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异常的细微表情,但没有,老许有的只是错愕和愤怒,“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 “别装了。”我说,“你我都清楚,他跟你没有丁点儿血缘关系。” 老许脸色一白。 2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可能是对的。 老许以前对我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和体贴的。 我和他早年经过朋友相识,而后恋爱结婚。 刚开始我们开了一家小饭馆,生意虽然一般,但老许人勤奋踏实,很多时候嘴上没说,但会用行动来表达对我的关心。 所以那几年我们过得挺开心的。 后来我怀孕生子,小饭馆的生意却始终没有起色,再加上老许一个人忙吃不消,便决定把店给关了。 之后我安心在家带孩子,老许则是跟着朋友做农产品买卖,赚的钱只够糊口,就这么忍了三年,等孩子上了幼儿园我便立刻出去找工作,最后进了一家化工厂做销售员。 从此如鱼得水,节节攀升,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完全顾不上家,所以我让老许别干了,专心顾家带孩子。 他答应了,本来说是等小坦上小学后就重新出去找活,可没想到家庭主夫的位置一干就干了十几年。 一开始一切都挺好的,我在外面拼事业,他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和小坦的关系也甚为亲密,到了我都会吃醋的程度。 但慢慢地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小坦进入了叛逆期,不再事事和老许分享,变得不爱搭理我们。我虽然失落,但工作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因此不会像老许那般焦虑和迷茫——孩子大了不需要他了,他一下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染上了赌博的坏习惯,经常出去和朋友打牌,刚开始还知道遮遮掩掩,被我发现后大吵了一架,连带着小坦都刺了他几句,说他不赚钱也就算了还乱花妈妈的钱。 也许就是这句话伤透了他的自尊,他仿佛进入了中年叛逆期,越来越过分,经常混到半夜三更带着一身烟臭回家。 我因为小坦和念着他之前的付出,忍着没提离婚,但实际上我们已经分房睡好几年了。 小坦和我们吵架离家出走的那日,我在家里哭,而他又出去打牌,连手机没电了都没注意到,后半夜我给他打了无数电话想拉他一起去找小坦,却没一个打通。 那夜下了好大的雨,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我连和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让他换了衣服和我去报警。 从派出所回来,他直接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原谅,并保证之后一定不会再出去打牌。 我接受了他的承诺,毕竟那时候我再也经不起身边任何一个亲人的消失。 但我没想到他真的能说到做到,不再打牌,只是偶尔参加至亲好友的小局,也很快就会回家。 不仅如此,他还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把我放在心上。随着小坦一天天不见踪影,他对我的体贴也与日俱增,几乎是包容了我的一切,包括蛮不讲理。 那会儿我只觉得感动,现在回想起来,感动之余还有一丝丝的诡异。 因为孩子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还是在我,他没有理由因为愧疚卑躬屈膝到这份上。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因为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而愧疚,那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从市局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站在玄关处没忍住问了出来。 老许当场就疯了,骂我胡说八道:“你真够没良心的!小坦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我难道对他不好吗?你工作后是我一直在照顾他,我有苛责过他吗?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没办法接受,会胡思乱想也是正常,我不怪你。你去休息一下,等你脑子清醒了,你就会知道今天的话有多可笑。” 我不为所动,固执地问他:“你那天真的一整晚都在打牌吗?就没中途出去过?” 老许拗不过我,叹了口气道:“那天有三桌人,大伙儿都可以给我作证!我就中途出去上过几回厕所,那么短时间能干吗?而且我还是最后离开的,走之前和老刘一起收拾了屋子。不信你去问老刘!” 问就问。 我连鞋都没换,转头去找老刘。 3 老刘就是当初和老许一起做农产品买卖的朋友,,祖传的农民,农忙的时候赚钱,农闲的时候打牌。 小坦离家出走后他也曾帮忙找过一段时间,因此对这件事记忆犹新,现在听说孩子死了,忍不住唏嘘:“怎么会这样?” 我没搭理这话,开门见山道:“你和我说实话,老许那晚真的一直在你这里打牌?” “对啊。”老刘说完反应过来,“哎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凶手是老许?怎么可能!” 他压低声音道:“小坦是老许唯一的孩子,养了十几年,不是亲生的也变成亲生的了,他对孩子的感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还会有这么糊涂的想法?” 我听完不但没有松懈,反而紧紧地盯着老刘:“你怎么知道小坦不是老许的孩子?”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老刘明显慌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可我的眼神又是那么固执,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他被磨得没有办法,带着抱怨回答:“老许告诉我的。小坦失踪后他很自责,一直在说自己那天要是没出门就好了。有次他在我这喝多了,就把、就把你的事说了出来。但我发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怕我发火,他又马不停蹄道:“老许那晚真就出去上过几回厕所。你知道的,男人出去上厕所很简单,找个地儿就行,几分钟的事。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去问那天在场的其他人。而且老许那天心情不好,待到很晚,最后跟我一起收拾好桌椅才走的。” 这话和老许说的能对上,但它依然没能完全打消我的疑虑。 从老刘那离开后,我又去问警察。 严警官见我怀疑上自己老公也呆了,但还是尽职地回答我:“你老公那晚的去向我们也核实过,确实一整晚都在打牌的地方,只中途出去过几趟上厕所,没有充分的时间去杀人。”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结束打牌后去杀人?” 他顿了下,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操作性比较小。他要去杀人,首先就得知道小坦在那,但小坦离家出走那天没带手机,而且有什么事非要大半夜下大雨的时候见? “还有,埋尸是需要工具的。你老公那晚空手骑着电瓶车来回,虽然回家用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久了点,但因为暴雨所以也能说得通。而且如果用双手挖坑埋尸,再加上来去,一个小时肯定是不够的。案发过去三年了,许多物证都消失了,除非有新的证据出现,否则我们认为你老公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可我却不抱期待:“你都说时间太久,许多物证都消失了,那能有什么新证据会出现。” “被害者的尸骨就是最好的证据,法医还在验尸,有任何新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向严警官道谢,慢慢回家去,心情很复杂,有一些失望,也有一些庆幸。 快到家时,我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神经质了?难道真的从心底里觉得老许是凶手?是不是因为急于找出凶手来弥补自己对小坦的愧疚,所以开始胡思乱想乱咬人? 我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在胡闹,准备和老许道歉。 门打开,老许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看过来的眼神冰冷又失望,还隐隐藏着一点恶意。 他说:“老刘都和我说了,你还去找警察了?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怀疑啊。既然如此,那我也要问问你,那晚你真的一直待在家里等小坦回来?”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怀疑你的意思。你我都清楚他是怎么来的,那晚吵架的缘由也是因为这个,指不定就激发出了你心里的恨意。最开始怀上的时候,你不是还想打掉吗?刚生完那几个月你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老许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什么都说了出来:“你被迫怀上了他,连他的亲身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你视他为耻辱,你就是恨他!” 啪—— 我一巴掌结束了他的胡言乱语。 “我是恨他,但从我答应你生下他的那刻起就在努力让自己接纳这个孩子,我早就做到了。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这些话?难道这些年来你都是这样想的?” 他质问我:“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是我杀了小坦?” 我哑口无言。 道歉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们不欢而散。 4 婚后两年,我和老许从未避孕,却一直怀不上孩子,无奈之下,我们去看了专家医生。 这才得知是老许出了问题,他身体有缺陷,无法使我怀孕。 这个消息给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不敢告诉父母。 可他不说,公婆催生的压力就都到了我这边。 那天我被催烦了,和老许大吵一架,说话失了分寸,刺痛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然后他给了我一巴掌。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害怕,我立刻从家里跑了出去。 当时已经很晚了,再加上天气不好月光黯淡,很快我就后悔了,便想去住在附近的朋友家借宿一晚。 为了节省时间,我决定走小路——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被人给摁住。 乌云散去,月亮渐渐显露出来,四周开始变亮,可我却希望光永远不要照到我。 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才爬着去摸索手机,给老许打去电话。 他很快赶到,见我衣衫不整又一脸悲戚的模样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盯着他他也瞪着我,那一刻我感觉到他是生气的。 也许是气我深夜跑出门,也许是气我走小路,也许是气我没能从凶徒手下逃走等等。 总之,我觉得他想发怒。 我闭上眼,心想你打吧,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可结果老许只是蹲下身,把我搀起来,他因为生气语气还很僵硬,但却说着柔软的话:“都会过去的,我带你回家。”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对于一个刚刚经历了暴行且哀莫大于心死的女人来说,它就像一条轻柔的毛毯,既能给我温暖,又不会扎痛我血淋淋的躯体。 可惜这是老许仅有的温柔。 我们没有去报警。 我不想去。 而且我能感觉得出来,老许也不希望我报警。 回到家后他没有问过我一句话,而是沉默地帮我拿出睡衣,让我去洗热水澡。 他在嫌我脏。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失去了所有倾诉的欲望。 本以为只要我们不提,事情就会自己过去。可偏偏天不如人愿,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打掉,我没办法要这个孩子。 老许的反应很奇怪,他只是握住我的手,久久没有言语,仿佛在思考某个决定。 我在他的沉默中感到一阵惶恐,身体开始轻轻颤抖:“你想说什么?” 老许抬起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对我说:“你把孩子生下来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怎么能生下他!” “我知道他来得不干不净。可以我的情况,我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与其将来去领养一个不如留下他,起码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你是受了苦,可换个角度想想,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啊。” 正是时候? 我遭遇那种腌臜事,不得一句疏导,后发现自己还怀了孩子,可他居然说正是时候? 我摇着头拒绝:“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他攥紧我的手腕,眼神越来越坚定:“我们必须要!事已至此,不如接受这个结果。你以为我心里毫无芥蒂吗?我才是真正的冤大头。可我没有嫌弃你,甚至还愿意将你肚子里的野种视如己出,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知道,这件事是你错在先,一个女人,大半夜的跑出家门走小路,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勾引吗?” 他的脏水泼得我措手不及,以至于了质问如果不是你打我,我会大半夜跑出去吗? 等后面我想起来的时候却不敢问了,因为老许的眼神志在必得。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坚持要打胎的话,他会拿这件事来威胁我,逼我就范。 见我不说话,老许便以为我同意了。他放软了语气,却说着最刺人的话:“就当做是给我的补偿吧。” 我在沉默中答应了。 即使我再怎么排斥这个孩子,心里天天期盼着出现什么意外,好让我顺理成章结束妊娠,但他还是平安诞生了。 是个男孩。 老许很高兴,公公婆婆也很高兴,只有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婆婆怨我苦着脸,老许知道我心里的介意,借口产妇情绪起伏大需要安静,推着他妈出去,留我一个人在卧室。 透过门板,我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的欢声笑语。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5 我一开始很排斥小坦,我以为这个排斥会持续一生。 但,婴儿的笑容是能治愈人的。 当他对我露出天真的笑,当他伸手要抱抱,当他喊我妈妈的时候,我能清晰感受到春意降临,冰面破开。 而我接纳了之后,他的出生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恐惧便都退居其次,慢慢压缩成了小小一块,藏在心底深处。 但那晚,小坦亲手撕开了结痂,摁着血淋淋的伤口问我:“我是不是你被迫怀上的野种?” 我傻眼了,第一时间去看老许,他和我一样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回答我啊!”小坦怒气冲冲地吼道。 我急忙安抚:“你从哪听来的闲言碎语?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你当然是我和你爸的孩子!” “是啊,你听谁说的?明天我们找他去!”老许跟着道。 可惜晚了一步,因为刚开始的犹豫,小坦变得更加没有安全感,他不信任我们。 “那刚才你们看对方干吗?这种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们看对方干吗!” 我上前一步,小坦猛地后退两步,他拒绝我的靠近,“那个男人说的有板有眼,甚至还想拉我去做亲子鉴定,你们敢让我去吗?” 轰,惊雷平地炸起! 那个男人?什么男人? 我控制不住想起了那晚,昏暗的月光,腐败的气味,咯人的石子路。 他竟然知道我和孩子的事! 他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就藏在周围,暗中看着我?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后退一步,忍不住环手抱住自己。 老许这时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边扶住我一边教训小坦:“你不要这样对你妈说话。你知不知道她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爱你的。” 我一巴掌拍到老许手臂上,急得说不出话,他这样无异于承认小坦的质问,是在火上浇油! 小坦听完后果然很崩溃,大喊:“我恨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摔门声震天。 我哭着捶打老许,问他为什么要说出来。 老许握住我的手推开我,不耐烦道:“越瞒越错,他万一真要和我去做亲子鉴定怎么办?不如现在坦诚一点。你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跑出家门,让他在外面冷静一下也好,待在一起情绪只会更加糟糕。” 老许这番话是在说服我,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可惜道理都懂,但情绪仍在,最后他坐不住,拿上钥匙骂骂咧咧出门了。 我知道他是要去打牌。 很生气,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他什么了。 我坐在沙发上渐渐冷静下来,老许说得对,让小坦在外面先冷静冷静,回来再好好谈谈,不管起因如何,起码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我不信他这些年来感觉不到我和老许的爱。 我就这么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三年,等来了小坦的尸骨。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无数次我问自己明明是性质完全不一样的争吵,为什么还要和小坦平时的负气出走混为一谈? 如果我能早一点察觉到不对劲,及时追出去,也许就能挽救这出悲剧。 6 我和老许进入了冷战,哪怕是在小坦火化的当天,我们也是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其实主要是他不想和我说话,我每次鼓起勇气试图挑起话头,他总会很快结束,不愿意和我多谈。 等葬礼结束后吧,我对自己说,该说开的说开,该道歉的道歉,然后两个人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离开殡仪馆前我去了一趟卫生间,本意是想洗把脸清醒下,不然怕自己昏倒在回程的路上,结果站到洗手台前才发现自己走进了男厕所,偏偏这时有脚步声靠近—— 来不及了。 我大步走到隔间,打开门躲了进去。 水声过后,来人开始聊天,听声音我认出是老刘和另一位与老许交好的朋友。 “我听说小坦被发现后陈霜去找你了,没露馅吧?” 老刘回答:“废话,要是露馅了陈霜会放过老许?你是不晓得,她一开始还怀疑老许杀了小坦。” “哎,虽然不是老许杀的,但确实和他多少有点关系。要不是他找人去告诉小坦身世,小坦也不会离家出走,遭遇歹徒。” 老刘跟着叹气:“谁能想到老许这么冲动。孩子说了不好听的话,要么骂几句,要么揍一顿就过去了,可他居然想出这么个损招。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 “所以啊,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始终不一样。” “我现在就后悔,那天喝酒老许发牢骚时干吗要多嘴问一句。不问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用不着看见陈霜就愧疚。” “我也是,今天都没敢正眼瞧她。” 话聊到这就结束了,他们甩甩手离开卫生间,而小小的隔间里雷鸣电闪,波涛汹涌,仿佛正在经历暴风雨的大海,而我只驾着一叶扁舟,无法自救。 最后拯救我的是一通电话。 严警官提出见一面,说有重大发现,并强调要我单独去。 我感觉不太好,有一点想吐,但还是强撑着叫车前往。 严警官面色凝重地告诉我:“我们有了新发现。许坦的头部前后有两处撞击伤痕,前面那处是自己摔的,后面那处是人为的,我们一开始认为这是他的死因。但昨日法医在他的头骨里发现了硅藻,这说明他是溺水而亡。根据检测,硅藻的来处在陈水河的中下游段,这个区域多是农田,包括许恒当晚的位置。” 他的话无异于在告诉我,老许的嫌疑大大增强了。 “可是,”我颤声道,“他有不在场证明啊。” 多可笑,在丝毫没有证据的时候我怀疑老许是凶手,可在经过了卫生间谈话和警察的新线索后我却又不愿意相信老许会是凶手。 为什么人要这么矛盾? 严警官回答:“他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成立的条件是案发现场在现湿地公园附近。可如果换到了农田,那么还是有作案的可能的。毕竟打牌的气氛起来后,很难有人会真正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只要离开的时间在十分钟之内都能有合理的借口圆过去。” “这么说,你们是确定他是凶手了?” “目前来说,你丈夫的可能性最大。具体如何,还要经过我们审讯。” 我沉默片刻,把小坦的身世和卫生间里的谈话悉数告知,严警官惊讶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对接下来的审讯更加严阵以待,同时要求我保密案子进展。 我如行尸走肉般蹒跚离去,在路边游荡良久,思考能去哪里。 不能回家。 老许就在家里。 现在见面,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质问,打乱严警官的计划。 又忍不住去想,审讯会顺利吗? 老许他……会实话实说吗? 而我心里,又在期盼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有一点很清楚,我要知道真相。 所以,老许他会实话实说吗? 我陷入了沉思,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到了西郊湿地公园。 曾经挖出尸体的地方如今已经恢复原状,周围还能发现没有收拾干净的警戒线的碎片,一半陷在泥土下面,一半被枯叶和草片遮盖,而那唯一裸露在外的小部分也有脚印踩过的痕迹。 我的小坦,悄无声息地在这里埋了三年。 这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踩过这片泥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脚下,有个少年的尸体正一点点地腐败、被啃食。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怕也是日日坐在这里绝望哭喊——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还不帮我抓住凶手? 为什么还不帮我抓住凶手?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严警官发来的短信:你老公坚持自己不是凶手,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这边只能先放人。你也稍安勿躁,如果真是他,自然会有法律来制裁,如果不是他,你要是冲动之下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后面你们夫妻俩就不好收场了。 稍安勿躁...... 抱歉,我等不了。 我若有所思地摁灭屏幕,转身离开公园。 先回一趟公司,再去打包晚饭,最后回家。 如此折腾一番,没想到还是比老许早到家,怎么,他是心虚地不敢回来了吗? 我没给他打电话,而是把晚饭拿到厨房加热,等都摆上餐桌后,门口响起了解锁声。 万事俱备。 老许走了进来,见我还有心情准备晚饭愣了一下,一边打量餐桌,一边打量我,“你这什么意思?” 我放下手机,理所当然道:“吃饭啊。” 他还是打量着一桌子的菜:“警察审讯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是你吗?”我直接道。 “不是。”他也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我就相信你。”我笑着说,“之前怀疑你是我在发泄无能为力的愤怒,我向你道歉。夫妻多年,除非警方真的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我该和你站在一边的。” 老许盯着我,仿佛在思考我话里的真假,但他很快收回目光:“吃饭吧。” 周遭重新沉默下来,直到老许开始咳嗽,他以为自己呛住了,不停拍打胸膛。 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望来,在无言的对视中发现了不对劲,一边咳嗽一边问我:“你、你做了什么?” “我下毒了。” 7 像是电影突然被人按下暂停键,老许瞪大眼睛,忘了咳嗽,久久无言。 但生理反应无法长时间按捺,最后他在惊天动地的咳嗽中质问我:“你觉得我会信?毒药是随便能弄到手的吗!” “你别忘了,我在化工厂工作。” 老许脸色一白:“疯子,你就不怕事后查到你头上!” “怕?”我反问他,“你杀死小坦的时候,埋尸的时候,你怕了吗?” “你看见我杀他了吗?警察都还没给我定罪,你急什么!” “当初是你找人去告诉小坦他的身世,光是这一条就能给你定罪了。”我忍着发涩的眼睛,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许充耳不闻,一边捂着胸一边盯着我,恶狠狠道:“你真的下毒了?” 我没有说话。 无声的对峙中,他得到了答案,先是嗤笑,而后放声大笑,恍若一个疯子。 突然,笑声停止,周遭只留他粗重的喘气声。 老许仿佛脱下了温顺的羊皮,露出恶狼本性,眼眶猩红,面目可憎。 “为了一个野种……他就是个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把他生下来!” 什么叫“不该让我把他生下来”? 这话犹如一棍子闷到头上,让我脑袋嗡嗡作响。 我激动地吼回去:“是你逼我生下来的!那时我出了事,你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你还要我为了你的面子生下孩子!” “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个孩子,像普通母亲一样去爱他关心他,你却说他是个野种,把他杀了,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可笑的是你。”啪的一声,老许双手按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当初死活不肯留下,现在又为了他要我的命!你搞清楚,我是你老公,他是野种——” 他话没说完,又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不会停息,后面直接呼吸不过来,双手捂着喉咙,重新坐下瘫在椅子上喘气。 良久,动静才小下去,再抬头时老许一脸灰白,仿佛苍老了十岁,连同声音都虚弱了。 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给我下毒了?” 这次我给了他明确的答案:“是,我下毒了!我恨你!我要你给小坦偿命!” “好,很好,你好得很。”他重复着,撑起身子离开餐桌,走进厨房。 我跟在他后面,固执地问:“你为什么要杀小坦?” “是他自己找死!”老许粗声骂道,“我没想杀他的,一开始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老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却嫌贫爱富看不起我,骂我是吸血虫只知道吸你的血。所以我为了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吸血虫,就找人告诉他身世。 谁知他那晚去打牌地方找我,说自己要离开了,让我好好对你,不然叫我吃不了兜着走。也怪我,说漏了嘴,他知道是我找人说的后居然把我按在地上揍,我是他老子,我能被他揍吗?所以我就打了回去。” 老许说到这,声音小了下去:“我以为他死了,才会......” “不过不重要了。”他转过身,走出厨房,手里拿着菜刀,“既然我要死,那你也别想活,我们到了下面再好好掰扯掰扯。” 8 我后退了一步。 看到我眼里的畏惧,老许笑了:“现在怕了?我尽量下手准点,让你死得干脆点。” 我双手握拳,咬着牙齿,坚持问了他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后悔过?” 谁知老许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没有,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什么好后悔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改性,对我突然温柔起来?” 老许眼里盛满恶意,嘲弄道:“觉得你很可怜啊。而且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我得对你好,你才会离不开我,养着我。” 说来说去,还是想做吸血虫。 “行了别问了!”他没了耐心,大手一挥,“我尽量下手准点,让你干脆点死!” 他握着刀,大步跨前。 就在他抬手之际,我大声道:“我给你吃的东西剂量不足以死人。” “什么?” 老许一时反应不过来,我趁机绕过餐桌跑向大门,同时将桌上盖着的手机举起:“你这种人渣才不值得我付出下辈子的自由。我们刚才说的话严警官都听到了,他估计现在就带着人守在门口,你觉得自己还能逃吗?” 为了验证我的话,下一秒咣咣咣的砸门声在空中炸开。 手机屏幕亮起,通话被挂断,随即严警官又重新打了过来,我按下免提,严警官紧绷的声音响起:“我数到五,马上来开门,否则我就暴力破门。许恒,你已经逃不掉了,不要再做傻事罪加一等。” “严警官别挂电话,我马上开门!” 我的动作太快,等老许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大门打开,警察冲了进来。 严警官见我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而后责备道:“太冒险了,事先没有和我商量,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我笑着说,是很舒心很放松的笑:“是祸躲不过。只要有成功的希望,我就要试一试。” 老许被带走了。 直到上法庭的那天我才完全得知事情的全部面貌—— 老许把小坦打晕后就回去打牌了,第二次出来抽烟时发现小坦还躺在那,以为人死了,一时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有人出来撞见,只好先把尸体推到一边藏好。 回到牌室后,老许站在一旁看人打牌,好似很认真,其实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理尸体。 渐渐地,他有了一个想法。 打牌室其实就是一个搭在农田旁的铁皮棚子,往前走几步就是河边,老刘的船栓在那儿。 他计划着用绳子把尸体绑住藏在船底下,等牌局结束,先假装离开,然后游过来开着船去埋尸,把船还回来后再游去电瓶车的位置骑回家。 思来想去,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于是他趁气氛火热,无人分神时借口出去小便,照计划行事。 他说,也许老天也在赞同他的想法,所以一直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大雨,替他省下了编造“出去一趟怎么回来衣服全湿了”的理由。 他回到铁皮棚里,说外面下大雨了,一伙人便决定提前结束,早点回家。 这场雨来得太好太及时了。 在法庭上,当着我和所有人的面,老许再次高兴地说。 他一点都不后悔,甚至还朝我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以前那个勤恳老实的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比小展的森森白骨更令我感到陌生。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庭审过后,我一个人去了陈水河,从铁皮棚一路走到湿地公园。 埋尸的地方已经恢复原状。天气晴朗,有妈妈带着孩子放风筝,两人脸上都带着比阳光还要明艳的笑容,驱赶了浮在上方的阴霾。(原标题:《渡河》)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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