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出自清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的译文
话说清朝康乾年间,某官家老太曹氏说她娘家有一老妇具备一项特异功能,那就是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曹氏说她平日里回娘家时如果遇到了这位老妇人,这位老妇人定会跟她讲起阴曹地府的趣事。
有一回曹氏回娘家又遇到了老妇人,这位老妇人说她昨天又在外人家看到一个男鬼,这个男鬼在老妇人面前的扮相让她感觉是又傻又可爱的。要说男鬼可爱吧,他那样子既让人同情又倍感心酸。
老妇说男鬼是她们邻村的一个年轻后生,二十七八岁,家庭还算说得过去。这后生去世百天后,他妻子可能嫌孤单寂寞就邀她去自己家住一段时间陪其妻子聊聊天说说话。在这个后生的家里,老妇人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去世很久,但她却经常会看到这个男人坐在自己家院子里的那棵丁香树下操心着其妻和孩子的一举一动:偶尔其妻会因思夫心切抽泣不已,偶尔其小儿因夜里嫌黑害怕而大哭不止,偶尔他家屋里会发出其妻和兄嫂的争吵声。这些情形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而且离他咫尺之余,面对着其妻和儿子每天遇到的一些不愉快的状况,由于阴阳相隔无法靠近,即便他心里再愤怒再难过,他也只能扒在窗头独自悲伤落泪了。
还有一日,其妻正跟老妇在家作线活时,门外其兄带来一媒婆准备把他老婆另嫁他人,这时老妇看到后生站在窗户台上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张着双手来回摆动着,一会儿东瞅瞅西望望,生怕别人带走他老婆。后来他听见这门亲事没有说合成功,这后生又表现得手舞足蹈。才二天,这后生看到媒婆又来给其妻说亲了。他看到媒婆在妻子和兄嫂的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而且他还听见了媒婆跟妻子以及兄嫂间讲话的内容,他就惊恐万状般跟在媒婆的后面,等到亲事说成了,老妇看到这男子表现出一副惶然若失的样子。等到有人给其妻送聘礼那天,这名后生默默地坐在丁香树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其妻的窗户,满眼泪光。
老妇说,自此以后其妻每外出,这后生就跟在其妻身后,留恋之情难以言表。其妻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他妻子在收拾着嫁妆,他则站在他家屋檐下来回徘徊不断。一会儿这后生靠着廊柱悲伤哭泣,一会儿又低头若有所失的样子。但是每听到其妻屋内发出咳嗽声,他就立马扒在窗头偷看,就这样这后生在屋外整整折腾了一夜。
其妻出嫁那天,老妇人看到后生长叹道:“你死了都成鬼了,怎么还这样痴情呢?真是傻的可以!”但这后生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讲话,依然我行我素般做派。晚上男方的人进来了,点着蜡烛往前走着。这后生就躲在其妻屋内的墙角站着,仍然满眼深情地看着他的妻子。
等老妇人陪同其妻走出他家的屋门,老妇回头又看见这死鬼后生在他们后边一直尾随着到了男方家门前,却被门神挡着道路。他给门神又磕头又作揖,这时门神才让他进了男方家门,在男方家里他仍然偷偷站在墙角,眼巴巴看着其妻跟别人举行着婚礼仪式,他呢则在一旁呆若木鸡。其妻入了洞房,他悄悄靠近窗户时表现出来的情形跟他看见妻子收拾嫁妆一模一样,直到其妻跟男人吹灯上床了,这后生还不愿意离开,最后还 是被土地神给赶走了。
老妇人说那天晚上,其妻叮嘱她回去照看一下自己的孩子,这后生也跟着她回家来了。只见他进入了妻子的房间,但凡其妻坐过、睡过的地方,后生都一一看看,摸摸。不一会儿他又听到孩子要母亲的叫哭声,他赶紧跑过来围着孩子转着,两只手握在一起,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大一会儿,他嫂子出来打了他孩子一巴掌,他则对着他嫂子又是甩手又是捂心,连带着咬牙切齿。
老妇人说她看见这死鬼后生的表现后,实在不忍心就推门离开了。后来,老妇人把看到后生抓狂之事跟其妻说过后,其妻咬着牙,一副后悔莫及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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