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清代丁治棠笔记《仕隐斋涉笔》,翻译时稍有增改。
清代四川合州,有一位贡生(古代府、州、县会挑选成绩或资格优异的秀才,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意思是当成人才贡献给皇帝,也就是储备人才),姓马。他没能继续高升,于是留在家乡了。
马贡生口才好,鬼点子多,为了生活,他开始做了讼师,帮人打官司。
这一做起讼师,马贡生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当地人也都这么说。因为无论多难、多棘手的案子,只要他看了,总有点子,只要你找他帮忙,他总是能让你赢得官司,而且从没有失手。所以,很快他的名气就大了起来,很多人都找他帮忙打官司。
不过有一点不太好,就是马贡生不管谁对谁错,哪怕你没有理,找到他的话,给够银子,他也帮你出主意。
当地有一户富贵人家,父亲经营多年,积攒了很多钱财。后来他娶妻生子,中年得子,很是心疼。这富公子小时候还好,长大后被狐朋狗友影响,变得游手好闲,贪财好色,经常喝酒出入青楼,而且性子高傲,看不起这个那个,花钱如流水,十分惹人讨厌。
父亲深知挣钱不易,儿子如果这样发展,自己别说养老了,恐怕过两年家业就得败光。
愤怒之下,父亲开始教育儿子,后来直接抡起拐杖去打。儿子又不傻,一看父亲动真格的了,连忙跑出大门外。父亲拿着拐杖去追赶,结果到门槛时,被扳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门牙都掉了。
这下,父亲更加生气了,气得到官府去告儿子忤逆。在古代,忤逆是很大的罪,就这么说吧,哪怕父母把儿子、女儿或者儿媳妇打死了,也可以无罪。因为古代提倡忠孝,不孝顺的人就不忠心,连自己父母都忤逆,还能爱国吗?
所以,父亲去状告儿子忤逆,这是铁了心要狠狠惩罚儿子,不打死也得重打一顿。
富公子慌了,也害怕了,可如何才能避免呢?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马贡生。马贡生听说后,笑着说:这种违逆不孝之事,确实很难搞啊。如果你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一定给你办好这事,保证到时候你不会受罚,反之,官老爷还得批评你爹!
富公子一听,连忙答应了。但是,马贡生却说:你们这些人,说话经常不算数,骗人都不眨眼,你先给我银子,我再给你出主意。如果失误,我加倍赔给你。富公子回家取了银票,兑换了银子,去马贡生家。
再到马贡生家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彼时,正是夏季伏天,酷暑难当。但是,马贡生却穿着厚衣狐裘,坐在书房里,一边烧着火锅,一边吃着热面,床上铺了几层被,盖着几层被,似乎很怕冷的样子。富公子觉得奇怪,但也没去问。
马贡生看到银子,仔细数了数,发现银子质量和数目都对,然后对富公子说:你来坐床上,我这个主意要保密,只能靠近你的耳朵说。
富公子把耳朵凑过去,没想到马贡生张嘴就咬,死死不放,活活把富公子的耳朵给咬烂了,鲜血直流。富公子一边大叫,一边痛骂马贡生疯子。
马贡生把食指放在嘴唇,示意不要叫唤,说:别喊了,这就是我的计策,你到了县衙后,就说父亲要打你,还咬你的耳朵,你忍痛着急跑路,所以才不小心把父亲扯跌倒,摔在门槛上,掉了门牙。老爷如果不信,可以查验你的耳朵。切记,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否则这办法就不灵了。
富公子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虽然费了耳朵,但总比被打死或者被重打五十大板好。于是,他高兴地离开了。
此时,马贡生收起床上的被子、火锅,脱下狐裘,狡黠地说:小样儿,你跟你爹都不是好人,事后肯定想害我,我早已算出来了。
到了提审的日子,富公子把马贡生交代的话,都一一说了,还请县令检查耳朵。县令一看,果然富公子的耳朵被咬烂了,着实有点狠。于是他转头就骂富公子的父亲,说他心肠狠毒,完全没有父子之情,教育儿子方法也不对,然后让他赶紧走。而后,县令又教富公子,要孝顺父亲,也叫他走了。
富公子很高兴,但是他父亲却很愤怒,怪儿子的计策太毒了。
回到家以后,父亲薅住儿子的头发,骂他:以你的脑子,恐怕也想不出来这个点子,到底谁给你出的主意,你如果不说,我就断了你的钱,把你打死。富公子不肯说,但架不住父亲的威胁,只得承认是马贡生所为。
这下,父亲更生气了,又去县衙状告儿子不孝,同时告马贡生不该出这个鬼主意,破坏父子之情,更不该威胁勒索一千两银子。县令问富公子,是不是这样,富公子也承认了。县令大怒,立马传马贡生上堂。
马贡生故意穿着薄纱衣,手里拿着扇子,气喘吁吁地到了大堂,歇了好大一会儿,好像非常不耐热。缓过气来后,马贡生说:听说富公子说我受贿一千两白银,可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银子呢?再说了,千两白银可没那么好拿,肯定有兑换银子的地方和负责人吧。
富公子说,自己亲手把一千两白银交给马贡生,还到他家,看到他穿着狐裘,吃着火锅和热面,床上都是厚被子,银子就放在了床上。
马贡生大笑,说:如此酷热之天,我走一步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刚才来的时候,大家也都看到了,请问,我怎么可能穿着狐裘,还吃着火锅,又怎么可能盖厚被子呢?大人,您说有这样的道理吗?
县令一想,确实如此,哪有人大夏天穿狐裘吃火锅呢?可见富公子撒了谎,他大骂富公子胡说,把富公子父子二人都赶出去了,又安抚了马贡生,让他回家。
马贡生真是狡猾啊,不但想到帮富公子出主意能拿到钱,还想到了富公子会反咬一口,他连预防的办法都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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