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消费者支出是美国经济的主要引擎，占美国GDP的三分之二以上，是衡量经济健康状况的重要指标。今年以来，一项衡量消费者信心的指标已连续数月处于历史低点，对衰退忧心忡忡的消费者正在削减在非必需消费品上的支出。

8月份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指数初值将于美国当地时间周五（8月12日）公布，今年以来该指数持续走低，但7月份数据意外从6月的低迷状态中反弹至51.1，虽然市场预计8月份数据会再次下降，但同时也存在这样一种希望：由于美国大部分金融资产由较为富裕的人持有，股市反弹有助于这部分拥有更强购买力的人群信心改善，从而继续消费。

但有分析指出，熊市中的快速大幅反弹只会导致再次下跌，现在就把股市上涨与消费者支出增加等同起来还为时过早。消费者信心的持续低迷将给经济活动造成切实的负面影响，从而进一步加大经济衰退的可能性。
虽然失业率仍接近历史低点，消费者支出整体上继续保持韧性，但在对经济衰退的担忧加剧之际，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控制支出，改变自己的消费行为。
由于消费者信心处于历史最低水平，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担心，这种极度悲观的情绪正在对经济活动产生肉眼可见的影响，从而进一步增加了经济衰退的可能性。
仲量联行(JLL)首席经济学家赖安·塞韦里诺(Ryan Severino)说：“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反复听到别人说情况有多么多么糟糕的环境里，一种自我强化的想法便会开始形成。如果人们的沮丧情绪持续太久，那么这种情绪可能会开始给经济活动造成真实的影响。”
消费者信心指数在今年夏季创下历史新低
阴影处为经济衰退时期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种悲观情绪并非空穴来风，也远不是美国经济面临的唯一阻力。高通胀正在影响消费者的购买力，物价上涨超过了工资涨幅，股市在最近反弹之前的暴跌侵蚀了投资者的财富，美联储的加息行动令买房和购车成本都上升了。
美国GDP已连续两个季度萎缩，按照将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作为衰退标准的判断，美国经济已经出现了技术性衰退。正式宣布经济进入衰退期的是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该机构通常在衰退开始的几个月或几个季度后才宣布衰退到来。

经济学家指出，消费者信心比经济基本面所显示出来的要更差。今年6月，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指数降至20世纪70年代末该指出开始编制以来的最低水平，这意味着美国消费者对经济的看法比80年代高通胀时期、21世纪初互联网泡沫破裂、2001年9/11恐怖袭击、2007-2009年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期间、以及2020年美国因疫情停产停工导致失业率飙升至近15%这几个时期还要悲观。
此外，在失业率依然非常低、每一个人对应两个空缺职位的情况下，消费者却存在如此悲观的情绪，这在过去是从没发生过的。消费者的悲观情绪与仍然比较乐观的经济现实之间的差异加剧了经济学家的担忧，他们担心美国人出于对衰退可能到来的深切担忧，消费行为变得过于谨慎，这反过来增加了“有关衰退的讨论将自我实现”的可能性。
随着对衰退的担忧加剧，拜登政府几个月来一直试图通过强调经济的积极方面（尤其是就业市场）来打消民众的担忧。拜登7月底称，他不认为美国经济正在进入衰退，失业率仍然很低是原因之一，而且美国人仍在继续投资。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之前也说：“衰退是指经济各个领域普遍疲软，我们目前没有看到这种情况。”
消费者信心处于历史低点的一种解释是，这不仅是因为高通胀，还反映出我们所处的世界变得更加难以预测、疫情继续妨碍生产生活全面恢复正常、地缘政治冲突、美国政治两极分化以及其他因素。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耶鲁大学经济学家罗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说：“很多人都处在一个心烦意乱的状态中，这会对消费者支出产生真实的负面影响。”席勒在2019年写了一本关于“流行叙事”如何影响消费者行为的书。
悲观情绪正在产生影响的证据越来越多。根据NielsenIQ 7月中旬的一项调查，约42%的美国人认为自己“在经济上没有受到影响，但在消费上很谨慎”，这一比例比去年12月上升了9个百分点。Allianz Life Insurance Company of North America在其第二季度市场认知研究中发现，近三分之二的美国人表示，由于担心亏损，他们持有的现金超出了正常水平。
零售额数据虽然仍然相当强劲，但跟不上通胀上升的速度。Moody’s Analytics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称，如果从储蓄率较高、债务水平较低和房屋价值较高来看，“你会认为消费者支出会更强劲，但总的来说消费者对花钱没多大兴趣。”
考虑到目前经济的不稳定性，消费者或企业行为变得更加保守可能会产生破坏性的连锁反应。全美独立企业联合会(National Federation of Independent Business)在6月份的调查中发现，由于小企业主的乐观情绪处于历史低点，计划招聘和投资的公司比例正在下降。19%的公司计划在未来三个月创造新的工作岗位，比前一个月下降了7个百分点。虽然51%的业主称在过去六个月里投资了新设备或设施等，但只有23%的业主计划在未来几个月投资，这一比例较5月份下降了两个百分点。
安永(Ernst & Young) EY-Parthenon首席经济学家格雷戈里·达科(Gregory Daco)说：“如果企业从计划投资和招聘人才转向采取应急措施和为衰退做准备，那么最终衰退真的会到来。”
除了消费者信心指数，富国银行(Wells Fargo)一直在跟踪的“动物精神指数”(Animal Spirits Index)也释放出消费者和企业信心低迷的警示信号。该指数的名称借鉴了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提出的“动物精神”一词，用来描述塑造消费者行为的情绪。“动物精神指数”由五个不同的指标组成，旨在描述整个经济中的不同行为。
富国银行计量经济学家阿兹哈·伊克巴尔(Azhar Iqbal)指出，该指数包括世界大型企业联合会的消费者信心调查、标准普尔500指数和收益率差价等组成部分，目前已经连续六个月为负，过去每一次出现这样的趋势时，经济都毫无例外地陷入了衰退。
伊克巴尔告诉《巴伦周刊》：“我们可以看到悲观情绪持续不消，这是我们预测经济衰退会来的一个主要原因。”
不过，尽管警示信号越来越多，但这并不是说消费者极度悲观的情绪一定会产生足以导致经济衰退的影响，也不意味着明年美国经济自己必然会走向衰退。美联储前经济学家、白宫经济学家、Stay-at Home Macro Consulting创始人克劳迪娅·萨姆(Claudia Sahm)指出，尽管消费者信心低迷，但只要消费者仍有能力消费，即使需要动用储蓄，经济衰退依然可以避免。
萨姆说：“决定支出的是收入，只要消费者还有能力消费，至少在生活必需品上……他们就会一直消费，直到无法继续消费。就目前而言，大多数人仍然有这个能力。”
文 |《巴伦周刊》撰稿人梅根·卡塞拉(Megan Cassella)
编辑 | 郭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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