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4月14日报道（文/徐剑梅）ChatGPT作为生成型人工智能的里程碑，引起广泛惊喜，也激发巨大不安。意大利发布暂禁令，德国等多国考虑跟进。马斯克等逾千名科技界人士敦促半年内暂停研发更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警告其或“对社会和人类构成深远风险”。

但暂禁、暂停都是暂时的，技术创新在不可抗拒地以让人措手不及的规模和速度改变着生活、改变着观念。3月在美国得克萨斯州首府奥斯汀举行的“西南偏南”多元创新大会和艺术节请来不少未来学家发表演讲，他们对未来人类将如何与人工智能共生进行了预测。

预测一：像互联网那样改变世界

美国“信号和密码”战略咨询公司首席执行官兼首席未来学家伊恩·比克拉夫特预测，“人工智能将像上世纪90年代的互联网那样”，改变人类的工作、人际关系以及日常生活方式与需求。

他说，当前“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知识工作革命的时刻”。如果说工业革命使人类的劳动技能机械化，当今的革命就是在使人类的知识工作技能数字化，将其转化为远远超过人体能力的力量。

比克拉夫特感叹，已推出或正在研发的生成型人工智能工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正在疯狂加速。ChatGPT仅两个月就达到一亿全球用户，成为历史上增长最快的应用程序。而未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快”。

在他看来，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程度已经达到能让人类通过生成型人工智能来操纵周围世界的地步。未来人类很大程度上生活在元宇宙中。“我”是情境中唯一的人，其他都是人工智能实时计算生成的。人类可能难以在这样的情境里感知真人与人工智能的差异，无法保证不会被欺骗而对人工智能产生感情。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在元宇宙中，作为真实的人，却被他人当成人工智能般的存在。比克拉夫特说，元宇宙不是一个封闭的生态系统，“元宇宙的概念是关于你将什么虚拟内容投射到现实世界，又将什么现实内容带入虚拟环境”。他说，他看好使用生成型人工智能将想要创造的东西投射到身边现实世界里，以及多人同步的XR（扩展现实）游戏，“共同体验增强现实”。

据报道，比克拉夫特曾以合成人身份主持全球联合新闻节目。他说，人工智能生成所有图像、动作、声音和谈话轨迹，这一切的开端缘于合成媒体。合成媒体本质上就是部分或完全由算法操纵生成的任何内容。几年前，它还不常见，如今人们每天都会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看到它。最终，它将成为网络消费的主要内容类型，且其中大部分由算法生成。

预测二：信息处理将发生根本转变

美国“未来今日研究所”创始人、首席执行官艾米·韦伯自我定位是有经济学和博弈论学术背景的“一名量化未来学家”。她说，人们熟悉的互联网已经不复存在，它实际上“正在演变成（与万物互联根本）不同的东西”。人类正在经历信息收集和共享的根本转变，目前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未来搜索和消费信息的方式将发生根本性变化。

她以搜索引擎为例解释说，第一代搜索引擎是“蓝色超链接”，第二代是可以展示图像和视频的知识图谱，第三代将是“持续的信息传输，可能更接近于人类对话，或者人类信息传输和知识共享”。她说，如今不仅有大量语言模型、GPT文本到图像和文本到视频生成器，还有可以预测每种蛋白质结构和专门为气候科学打造的生成型人工智能等。当人工智能系统开始通过任何来源或情境与所有这些数据进行交互时，“我们将生活在一个不同类型的世界中”。

她说，当前计算机的一大发展领域是所谓的人工智能加速器，即专为加速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而设计的专用计算机系统。它们可以加快处理速度，进行大量繁重计算。开发人员还可以将数百个甚至更多不同芯片组合到更大的系统中。随着加速器、芯片以及正在构建的各种新型计算系统产生复合效应，到2030年，将出现比现在强大一千倍的人工智能系统。

不过，她说，当前阻碍构建强大人工智能系统的瓶颈在于可用数据。人工智能系统需要大量数据，数据越多，人工智能回答查询所需的计算能力就越强。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对用于训练人工智能的数据出现爆炸性需求，开发人员开始把所有上网痕迹都作为可读信息查看。

韦伯还特别介绍了谷歌旗下的Deep Mind，称其为“通才型人工智能”。她说：“尽管人类尚未准备好，多模态通才型人工智能将很快成为新常态。”

预测三：合成现实或扭曲事实真相

《非显而易见的大趋势》作者、未来学家罗希特·巴尔加瓦在演讲时展示了自己的一张演讲照片和一段演讲视频。照片里的人看上去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却是人工智能生成的。视频里，他也在演讲，声音在英语、印地语、汉语等语言间实时无缝切换，而听起来仍是一模一样。他说，这不仅是人工智能生成，而且是特地用他的声音训练人工智能“听起来像我”。他说，未来他在舞台上或通过虚拟方式演讲时，能够同步以70多种语言进行。

看来，人工智能消灭的第一门职业很可能就是曾经报酬丰厚的同声传译，并且这似乎已经不是未来。在大会设立的媒体工作间，记者邂逅纽约一家公司兜售其产品——一个可以将电视新闻播报实时变成任何语言的手机软件。在他们的演示中，用手机下载并点开这个软件，视频里美国总统拜登的讲话能任意即时切换成汉语、德语等各种语言，中间没有明显延迟或卡顿。如果不注意口型，几乎会以为拜登原本讲的就是听众选择的语种。

现在的问题在于，没有人能保证人工智能的同声传译准确无误，内容不会被遗漏、扭曲甚至篡改。如今社交媒体平台上，花样百出的合成文本、图片和视频早就满天飞，各种偏见乃至极端内容已经比比皆是。

巴尔加瓦专注于寻找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却可能成为未来常态的技术创新趋势。他在演讲开始不久就说，“当我们思考未来时，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我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因为我们正处于现代可信度危机之中……我们担心被操纵，我们共同的挑战变成了我们如何找到真相”。

丹麦哥本哈根未来研究所未来学家索菲·维特维德说，未来的人们不仅可以在全球各地与人工智能或自己的“数字化身”互动，还可以自行创造生活、工作和娱乐的环境。让人们沉浸其中的合成现实将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难以与现实世界相区分。特别是采用生成型人工智能的沉浸式媒体，将成为非常强大和极具说服力的“讲故事”工具，而其中虚拟现实和真正的现实之间，界限却非常不明确。

她说，不管人们是否情愿，“人工智能的拟人化已经疯狂地发生了”，并将对非现实世界的信息传播产生巨大影响。

预测四：数字化技能召唤跨界“通才”

比克拉夫特说，人类进入了“一个人工智能可以在特定领域迅速超越任何人的时代”，也因此进入了“一个创意多面手的时代……人们突然之间有能力根据需要跳入（某种专业）角色，并拥有履行这一角色所需的专业知识”。

由此，对通才的养成出现“一个很大的推动力”。他说，一直以来，人们趁年轻学习专业知识，然后进入某一行业安身立命，社会则根据设计师、会计师等特定角色的关键绩效指标（KPI）衡量其价值和贡献。现在，人类个体不必具备多领域的专业知识，而可以借助人工智能“完成最后一英里的专业领域任务”。那些兴趣广泛，对多个领域具有强烈好奇心和知识的人才“将主宰下一个时代”。

显然，这将对人类社会产生巨大影响。工业革命以来的趋势是专业越分越细，人们已经习惯于讲究术业有专攻和分工协作。但现在，生成型人工智能技术让人类摆脱狭窄的专业空间，而“有能力向任何方向弯曲”。

维特维德也认为，对不同事物充满热情和好奇心，倾向于跨多领域工作的人将会在人工智能时代脱颖而出。但她指出，与此同时，人工智能也提高了每个人的技能门槛，未进行技能投资的人仍然可以享受技能升级带来的好处，而拥有额外技能和额外动力的人会从中获得更大的提升。她形容说，“链条中的一个环节升级时，一切都会升级。即使是地板也开始上升”。

预测五：高技术门槛造成“数字鸿沟”

多名未来学家指出，有能力操控人工智能的人将是精通技术的人，或者是拥有这些技术人才、财雄势厚的机构和政府。大量普通人可能因技术门槛变得更高而望洋兴叹。因此，面对人工智能时代，需要警惕“数字鸿沟”比如今更难逾越，应以包容、公平的视角来应用数字创新技术。

韦伯说，除非做出重大改变，否则不会人人都有能力使用新的人工智能工具。如果不放慢而是继续加快技术革新，如果不未雨绸缪地大力投资于教育和技能培训，势必将出现“巨大的多维数字鸿沟”。她说，纸只有在识字的情况下才有用，计算器只有在懂数学的情况下才有用。如果一名知识工作者没有使用人工智能工具的基础知识，它们不会创造价值。

因此，她说，有机会和资源学习使用这些工具的人如同提前上了很多早培班，“基本上就像天生富有”，其他人只能在后面追赶，而那些远远落后的人，社会或将无能为力帮助他们赶上。因此，政府和社会需早做准备，大量增加教育投资，并改变下一代的教育方式。